十五军浴血上甘岭

文/林建超

中外军事家评论：上甘岭战役，兵力、火力之密集，反复争夺频繁，战斗之残酷激烈，为世界战争史所罕见。

西方媒体曾惊呼：上甘岭有支炸不烂，打不垮的十五军！

2003年，有位作家感慨：“我到成都想收集一些上甘岭的素材，却找不到现在还健在的经历者，没想到荣县的上甘岭老战士还起堆堆。”

2005年10月25日上午，在荣县图书馆举行了“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55周年荣县籍志愿军战友联谊会”，参会者有20名志愿军老战士，其中有10人曾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中著名的上甘岭战役，笔者有幸到会采访。

前奏：391高地反击战

在朝鲜平康与金化之间，横贯志愿军前沿阵地，有一座敌军据守的山峰——391高地，高地长约1000米，山势险峻。周围是一片3000米的开阔地带，使高地更加易守难攻。

1952年10月初，志愿军第十五军决定在发起攻击的前一天深夜，将部队潜伏在敌人鼻子底下，尔后出其不意发起攻击，一举拿下391高地。为此，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及各级首长层层下达了死命令：“这次潜伏最重要是遵守铁的纪律，哪怕是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，也不许暴露目标！”

10月11日深夜，500多名全副武装的志愿军战士悄悄潜伏在一片茫茫草海里。第二天上午10时，山头上出现了几名美军，对着山坡下一人多高的荒草鸣哩哇啦地议论着，似乎怀疑荒草里潜伏有共军。一名美军向后一招手，“轰隆”一声炮响，一发汽油弹在荒草中爆炸，大火烧着了潜伏距敌阵地60米的战士邱少云身边的野草，大火烧着了他身上的棉衣。这时，只要他滚到不远的一条小沟里去，就能把火熄灭。但他为了铁的潜伏纪律，任由烈火在身上燃烧也一动不动，他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肉体痛苦，紧咬牙关，两手深深插入泥土，又痛苦地把被烈火燃烧的身体更紧地贴在地上，直到牺牲。

与邱少云相距3米的战士李士虎和相距9米的突击排排长郭安民（荣县旭阳镇河街人）的脸上都被烈火烧起了血泡。因他俩在潜伏前过河时，全身棉衣被浸湿透了，身上才没有被烧着。他俩一直眼睁睁看着邱少云，急得咬破了嘴唇，几次想爬过去，扑灭战友身上的烈火，但一想到铁的潜伏纪律，他俩只能忍受内心的痛苦，焦急地期待着复仇的信号。

好不容易熬到了深夜，三枚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。顷刻间，敌人的地堡被志愿军暴雨般的炮弹炸得粉碎，500多名勇士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发起了攻击，郭安民率突击排冲在最前面，李士虎飞快跑到邱少云身旁，脱下自己的棉衣盖住了英雄遗体，拿起烈士遗留下来的爆破筒和冲锋枪，高呼“为邱少云报仇”，箭一般冲过两道铁丝网，在突击排的火力掩护下，将爆破筒塞进了敌人的一个暗堡里，一声巨响，暗堡和敌人随即灰飞烟灭。火光闪闪，枪声、爆炸声激烈，不到15分钟，志愿军战士全部占领了敌军阵地，全歼守敌一个加强连。

郭安民回国后，曾写出了《忆邱少云》一书，深受老战友们的好评，大家都亲切地把他称为“土作家”。此乃后话。

391高地收复后，志愿军司令部断然命令：“十五军取消进攻计划，全军立即进行动员，坚守上甘岭”。秦基伟接令后，层层动员，部队整修坑道，搬运粮水、弹药，迎接一场恶战的到来。

坚守上甘岭

上甘岭，并非山岭名称，一般人望文生意，以为上甘岭是一座山岭的名字，其实是五圣山南麓的一个小山村的村名，在这个山村附近四公里，有597.9高地和537.7高地北山两座山峰，地势险峻，海拔1061.7米，是中部战线的最高峰。597.9高地和537.7高地北山是志愿军第十五军驻守之五圣山主阵地前的两个支撑点，分处上甘岭两侧，互为犄角，总面积3.7平方公里，正面宽2.5公里，这两个高地上各有一个连防守，属于志愿军第十五军45师135团。

10月14日凌晨，“联合国军”的300多门大炮和40多架战斗机、轰炸机及30多辆坦克把成吨成吨的炸药倾泻在597.9高地和537.7高地北山。霎时，上甘岭方圆几公里内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。防守这两个山头的志愿军135团9连和1连依托坑道，顽强战斗。敌人打炮时，他们躲进坑道，敌人步兵冲锋时，他们冲出坑道阻击敌人，同时用步活机呼喊我军炮群猛烈轰击敌冲锋步兵群，激战一天，杀退敌人二十几次冲锋，山坡上躺满了敌人的尸体。战斗更加残酷，志愿军9连在397.9高地仅剩两个班的战斗力了。135团急调7连乘夜从北坡增援9连，7连于次日天亮登上397.9高地，换下了9连。

刚换防完毕，敌人的新一轮攻势又开始了，美军一个加强营在飞机、大炮的巨大火力掩护下冲锋至我方阵地前沿100米，7连战士奋起阻击，我军炮火及时支援，仅一个上午就打退了敌人10次进攻。战斗间隙，战士们拿出压缩饼干和水壶，开始了战地午餐，身材青瘦的卫生员林开渠抓紧时间为伤员包扎，并将重伤员背进坑道。身材魁梧、性格开朗的机枪手冯大贵坐在坡上，嘴上叼着一支香烟，美美地吐着烟圈。判断力极强，外号“班参谋”的战士曾荣在阵地前沿观察。“班参谋，有啥情况？”班长开玩笑地说。曾荣说：“班长，你别这样子，我就是心里有点急。”班长说：“我就喜欢您们这三个荣县人，有特点。”冯大贵站了起来，说：“班长，啥子特点哟？”班长说：“林开渠是县城东街人，一个长不大的学生娃，他在师卫生队干了两个月，总是找师长的麻烦，要求将他调到前线连队，师长问他，战争结束后想干什么，他说我要回荣县继续读初中，师长就批准他到了我们这个连，临别时师长还送了一只钢笔给他，你看这个学生娃犟不犟？曾荣是乡场上的人，脑壳转得快；你冯大贵是乡坝头人，长得牛高马大，胡子扒碴的。”突然“当当当……”防空汛号响起，7连战士忙迅速躲进了坑道，敌机又将密集的炸弹雨点般的洒了下来，顷刻间，阵地上火光闪闪，爆炸声此起彼伏。

敌人的新一轮进攻开始了，爆炸声一停，7连战士迅速进入了阻击阵地，敌人距阵地120米，100米，80米……“开火”，随着一声令下，冯大贵的重机枪吐出了愤怒的火舌，阵地上的冲锋枪、转盘式轻机枪、步枪火力齐射，敌人倒下了一大片，志愿军的炮火也及时猛烈轰击半坡上的敌群。突然，我军炮声中断，由于敌军飞机、大炮对我运输线上的封锁，志愿军驻五圣山地区的炮兵部队的炮弹已打光。7连得悉，只得组织将爆破筒，手榴弹投向敌群。就这样不知打退了敌人多少次冲锋。有一次敌人从一山角撕开缺口，有6、7个敌人冲上了我方阵地，战士们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，用朝式手榴弹砸敌人脑门，并用刺刀及缴获的美式匕首把敌人就地消灭，我方也有三名战士牺牲，重伤一名，冯大贵硬是将阵地上最后一个敌人高高举起扔下了山坡。他自己也跌倒在阵地前沿。忽然，飞来一颗美式手雷在冯大贵身旁爆炸，冯大贵左腿重伤，林开渠忙跑过来，将冯大贵包扎背进坑道，三排长带领曾荣等几个战士马上赶了过来，用火力封住了这个阵地缺口。突然，有人高喊：“排长负伤了！”林开渠慌忙跑出坑道，为排长包扎，并将排长背进了坑道，转身返回阵地。忽然飞来三架敌机在空中抛下了炸弹，霎时，林开渠被火光、销烟淹没。敌人的又一次进攻被打退了，战友们没能找到林开渠遗体，只找到烈士一些支离破碎的残肢、那个涂有红十字药箱的残片和那支炸烂的钢笔。战友们只得将林开渠的残肢埋葬在597.9高地坑道旁，用石块为烈士垒了一座坟。

此时，在597.9高地北坡山脚下坑道，有一个志愿军第十五军45师临时的战地物质中转站，站里只有6名志愿军战士，负责人是文化教员刘竺良，他的助手是妹妹刘若冰，刘若冰是来不及撤走的宣传队员，他们兄妹是荣县旭阳镇后山人，同许多志愿军荣县籍战士一样，兄妹二人已在这场惨烈的战争中成长得无比英勇顽强。敌人的飞机将许多汽油弹洒向了这个山脚下，刘竺良火速跑出坑道去抢救刚到片刻的粮食蔬菜，刚出坑道口，就被岩壁上滴落的燃烧汽油烧着了头，刘若冰急忙脱下外衣裹住哥哥的头，熄灭了哥哥头上的大火，并迅速协助将粮食蔬菜抬起坑道，其他战士也快速将外面的物资搬进了坑道，这才发觉刘竺良的头皮和右耳朵已严重烧伤。此时，志愿军第十五军45师师长崔建功带着两名参谋、一个警卫班进驻了这个中转站的坑道，坐镇指挥前沿阵地。崔师长令三个战士将刘竺良、刘若冰二人送去后方。

以后，刘竺良作为志愿军归国英模代表团代表，回国作巡回报告，此乃后话。

在坚守597.9高地的战斗中，随着时间的延长，一批又一批志愿军指战员牺牲在了这片高地上，以至最终的高地都被烈士的鲜血染红了。

敌军在付出重大伤之后，又调集重兵疯狂占领了597.9高地和537.7高地北山的地表阵地，志愿军防守部队被迫转入坑道。

反击上甘岭

形势危急，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即调7个连增援高地，于10月19日夜发动反击，7个连与坑道坚守战士在我强大炮群的支援下，向两个高地的地表之敌发起进攻，反击连连奏捷。但在反击597.9高地时，被我炮群摧毁的敌火力点复活，我军爆破员接连牺牲。这时，135团2营营部通讯员黄继光自告奋勇，率两名战士去炸火力点。在冲击途中，两名战士牺牲，黄继光也身负重伤，在此关键时刻，他忍着剧痛，蹬着山坡上的虚土碎石以及敌人的尸体，向着火力点爬去，慢慢挪到敌堡前，猛然扑了上去，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敌堡的射击孔，主攻连第8连乘机冲了上去，占领了地表阵地，尽歼残敌。

10月20日5时，敌人在30架飞机和大量炮火的配合下，以两个营的兵力向志愿军阵地轮番攻击。刚接防597.9高地的8连战士予敌迎头痛击。战斗逐步白热化，美军竟用火焰喷射器向我前沿阵地喷射，倾刻间阵地一角燃起了熊熊烈火，有几名战士被烧得满地滚动灭火，一名身着烈火的志愿战士索性冲出工事，抱住敌人滚向敌群。敌人着火后又惹燃了他们的火焰喷射器，烈火串烧敌群，敌人吓破了胆，纷纷滚下坡去，留下了满坡尸横遍野。敌人再次增兵不断进攻，激战终日，除597.9高地西北三个阵地为志愿军控制外，其余表面阵地又被敌军占领。志愿军防守部队再次退入坑道坚持战斗。

坚持坑道战

    志愿军代司令员邓华闻报，急令第十二军31师及34师一个团开赴上甘岭参加战斗，由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统一指挥。把伤亡较大的45师撤进坑道，补给1200名战士。

    坚持坑道的战斗又开始了，45师战士们组成许多小分队夜袭敌人地表阵地，揍敌人一顿后很快撤回坑道，共歼敌2000多人，仅张连长指挥的8连在597.9高地坑道出击就歼敌数百名。

志愿军在坑道内的连队也日益减员严重，药品、纱布和水严重缺失，战士们干咽着压缩饼干，口腔里都咽起了血泡。而志愿军增派出的4支救援物资小分队都牺牲在路上，只有两位战士成功背着白萝卜、水箱送进了坑道。坚持数日后，坚守597.9高地的8连在激战中只剩下15个人了，粮弹即将告罄。秦基伟当即把身边的军部警卫连调上去对敌人实施反击，并捎带上了粮水、弹药同8连勇士们一起坚守坑道。

上甘岭总攻

    10月30日晚9时，志愿军第十五军开始发起总攻，45师和29师10个连在100多门大炮配合下向597.9高地发起总攻击。坑道部队的任务是扫清敌人的残余火力点，在张连长率坑道部队积极出色配合下，志愿军战士一举攻占了597.9高地，歼敌1个营又1个连。

    11月11日，由志愿军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统一指挥的第十二军93团和106团在炮火配合下对537.7高地北山实施攻击。当攻击至半山坡时，排长何安易被机枪击中腰部，连长将大衣撕成布条为之包扎，战士李五星（荣县正安人）将排长背了下去，连部通讯员杨新才（荣县望佳双河人），手持爆破筒接连炸毁了敌人两个暗火力点，为攻击部队开辟了通道。战友丁荣（荣县望佳人）轻伤不下火线，手持冲锋枪冲在最前面，不料脚下踩中了地雷，负伤倒地。主攻连奋勇争先，攻上了537.7高地北山。敌军调集兵力与志愿军反复争夺537.7高地北山，经8天激战，地表阵地失而复得，得而复失，又失而复得。最后美军因伤亡惨重而结束战斗。11月24日，上甘岭战役结束。

    上甘岭战役历时43天，由战斗发展为战役规模，敌军共投入6万兵力及火炮300多门、坦克170余辆，出动飞机3000多架次，共发射炮弹190余万发，投炸弹5000余颗。志愿军先后出动兵力4万多人、火炮138门、高炮47门，发射炮弹40余万发。而这一切都是在总共3.7平方公里面积的志愿军防守的两个山头上进行的。两个山头都被炮弹炸得削去二公尺高度，山头上的岩石都被炸成粉末，粉末层深达一公尺至二公尺。

上甘岭战役，志愿军共歼灭美、李军25000人，志愿军伤亡11500余人。